“感染力更能深入人心,唤醒心灵深处的良知” 帕莱斯特里那:复调艺术
帕莱斯特里那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最重要的作曲家之一。在意大利文艺复兴艺术家里,谈到诗人,人们首先会谈到但丁和彼特拉克;讲起绘画,有波提切利、达·芬奇、拉斐尔、提香等一长串名字;建筑与雕塑巨匠是布鲁涅列斯奇和米开朗琪罗;而论起音乐,则不能不谈谈帕莱斯特里那。在欧洲史上“伟大的17世纪”到来之前,在“伟大的巴赫”开创广阔的音乐新领域之前,帕莱斯特里那是欧洲乐坛上最响亮的名字。
帕莱斯特里那原名乔万尼·皮埃吕基,1525年出生在罗马附近的小镇帕莱斯特里那。因出生地名,人们叫他帕莱斯特里那的皮埃吕基。由于他声名远播,时间久了,就直呼他帕莱斯特里那了。在人名上冠以地名,是古希腊时就有的传统,如数学家米利都的泰勒斯、希俄斯的希波克拉底,等等。中国古代也很常见,如“韩昌黎”、“柳柳州”等。
帕莱斯特里那和与他同时代的作曲家拉索,一同代表着文艺复兴时期复调音乐的最高成就。拉索主要在世俗音乐方面,帕莱斯特里那主要在教堂音乐方面。根据一个不能被确认的传说,帕莱斯特里那“拯救”了复调音乐,这要从16世纪的宗教改革谈起。
1517年,德国的马丁·路德在维滕贝格宫廷教堂的门上张贴《九十五条论纲》,对基督教的精神和内在的性质阐明自己的观点,同时也抨击了教会的虚伪和腐败,宗教改革运动由此兴起,并波及欧洲各国,对整个欧洲的历史发展起了重要作用。宗教改革对教义和制度造成很大冲击,对宗教仪礼也产生很大影响。路德本人是音乐爱好者,是歌手又会作曲。他认为音乐对人具有教育作用,可以陶冶精神,教堂的礼拜仪式中必须有音乐,而且应该使用复调音乐。复调音乐不仅打破了教堂音乐素歌的传统,也带来许多世俗化内容,如牧歌的介入。
宗教改革运动的冲击使教会内部的反宗教改革势力也认识到应该革除积弊,更主要的是防止改革力量的进一步影响。1545年,天主教会召开第19次普世会议,以清理教令和确定教义,历史上称这次会议为特伦托会议。特伦托会议充满了争吵,外部还面临着战争危险,会议两次中断,前后开了19年。特伦托会议讨论和厘定的事务非常细致,它规定弥撒为真正的祭礼,对弥撒上用不用音乐以及用什么音乐都做了规定,要求排除一切“包含腐化或淫秽内容”的音乐。
拉斐尔:《雅典学派》,作于1510—1511年。原画幅宽达7.72米,画面正中二人左为柏拉图,右为亚里士多德。古希腊人探究真理的古典精神为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所神往。
红衣主教们指责采用了世俗旋律和合唱的弥撒曲带有世俗情调,用多声部对位法写的复调音乐过于复杂,使人无法理解歌词。唱诗班的歌手们漫不经心,还有人故意混在合唱团里装驴叫。因为这些原因,应该取消复调音乐,甚至在弥撒里干脆废除音乐。
复调音乐的合法地位受到威胁,如果禁令一出,教堂音乐又将倒退回中世纪的格利高利圣咏,这是相比之下单调呆板的单声部曲,也叫素歌。帕莱斯特里那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动手写了一部六声部的复调弥撒,题名《马尔采鲁斯教皇弥撒》,进献给特伦托会议,用以证明复调手法与虔诚的心灵并不冲突,多声部的合唱也可以清楚地表示歌词,而合唱产生的感染力更能深入人心,唤醒心灵深处的良知,产生对上帝的虔敬。教皇听了弥撒曲深受感动,就打消了取缔复调音乐的念头,帕莱斯特里那便成了“教堂音乐的救星”。德国作曲家普菲茨纳在1915年写了一部歌剧《帕莱斯特里那》,剧情就是根据这个故事编成。但是这个故事情节缺乏历史材料佐证,一向被认为是杜撰的轶闻,所以严肃的音乐史里都不采纳这个说法。
然而,帕莱斯特里那作为复调大师的声誉却不因此受损,即使故事是假的,帕莱斯特里那构筑独特艺术风格的建树也不会动摇。他纯熟地运用对位技法,在教会限定的狭窄空间里创造了一种新风格。在他的对位织体里,歌词不会被遮掩得含混不清,音乐表现出向上飞升的追求崇高的精神。他虽受命于反宗教改革力量去表现虔诚信念,但他没有抛弃激情和想象,也不排除强烈的感情,他使合唱的声部进行平稳而流畅,各声部之间没有不和谐的冲突,形成纯净匀称、清新谐调的风格,寄托着崇高肃穆的诗意,营造出一种培植信仰的精神境界。这种音乐风格成为当时通用的用来表现宗教信仰的音乐手法,极受推崇,被称作“帕莱斯特里那风格”,也叫“罗马风格”。学习并运用这一风格的作曲家甚众,形成名重一时的“罗马乐派”。
帕莱斯特里那一生勤奋,是一位丰产作曲家。他作有105部弥撒、600首经文歌和一些牧歌。现在在音乐会上欣赏帕莱斯特里那音乐的机会不多,只有少量CD唱片行世,主要是《马尔采鲁斯教皇弥撒》的几个版本和一些经文歌。《马尔采鲁斯弥撒》的音乐纯净清新,结构严谨精练,很合乎罗马教廷的音乐准则。教皇听后非常满意,大加赞赏,声称“这一定是圣徒约翰在耶路撒冷听到的声音,感谢另一位约翰使我们又听到这神圣的歌声”。圣徒约翰是耶稣基督门下四使徒之一,约翰这个名字是遍及西方世界的名字,在意大利语里的发音是乔万尼。帕莱斯特里那名字是乔万尼,所以教皇说他是“又一位约翰”。可见他享誉之隆、冠绝一时。顺便也提一下,“约翰”这个名字在法语里是“让”,在俄语里是“伊万”,在西班牙语里是“胡安”。帕莱斯特里那的音乐平稳清澈,他的宁静透明的复调技法是当时的作曲家无与伦比的,很适合用于表达某种精神信念,被誉为“尽善尽美”的教堂音乐。“帕莱斯特里那风格”成为复调音乐的标准范式,被写进教科书里,要求人们仿效这种风格,在很长时期里,他的音乐被当作楷模,音乐学院的考试要求必须有帕莱斯特里那风格的对位,这样就使得本来在帕莱斯特里那手里运用得挥洒自如的艺术手法成了死板的教条,陷入一种模式,僵化呆滞,全无生气。所以,19世纪浪漫主义时期对帕莱斯特里那的评价降到最低点,一些音乐史里几乎不提他的名字,即使提到,也要附加说明这是“没有个性的天主教艺术”,代表着“反宗教改革的艺术标准”。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任何艺术,无论它自身的价值多高,一旦僵化成模式,它的艺术魅力也就丧失殆尽了。
但是,“帕莱斯特里那风格”毕竟是西方音乐史上第一个被作为艺术典范而独立保留,供研习、模仿的风格,人们把它作为宝贵的文化遗产而保留,它代表着西方世界一个时期的精神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