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 年的某一天,陈凯歌和一群人上电影学院打篮球,他们一群人组建了一个篮球队,除了陈凯歌还有张丰毅等人,当时很多人在外面围观,我的一个同学,个性比较直来直去,等到陈打完球往外走的时候,突然跳上去问:陈导演,你现在筹拍《刺秦》,有什么想法?
陈好似没听见,边走边看左右,我那同学又问了一次,他才说道:没什么想法!
当时他目视前方,身材高大,皮肤黝黑,步履矫健,前挟《风月》之余风,目下又筹拍史诗巨片,传 Mel Gibson 正要找他拍《双城记》,正是人生最得意的时候,即使目空一切,在我看来,也只能称羡不已。
可曾想到,《风月》口碑一般还尚且算作小波折,而《荆轲刺秦王》更是滑铁卢!从此以后,他就再也未曾回到当年的辉煌顶点。
其实,无论是《风月》还是《刺秦》,都是他呕心沥血的结果,这都失败了,他心里异常难受。我参加过他的《刺秦》在首都电影院的首映式,当时初剪版本在电影学院已经流传,和影院版本不一样,并没有分段,我们看过之后,觉得还是可以接受的。谁知道试映之后反映不好,日本制片公司责令他修改,他极不情愿,可是只好照办,上映了一个妥协版本,此版本完全画蛇添足,为了妥协而妥协,效果奇差。
他走上电影院的舞台,手里拿着一个气球,装模作样地跟观众互动。我当时真替他难过,如此史诗巨片的首映,居然跟一个三流影片一样让导演上台玩气球!
放映结束之后,观众一片骂声,随即召开的座谈会,几乎搞成了对陈凯歌的批斗会,在观众座谈会上,陈凯歌既没认输,也不敢坚持己见,狼狈不已。
为什么要这样呢?为什么一定要搞成这样呢?其实很简单,制片方还想修改,怕其不答应,让他见识一下群众的力量而已。
老实说,现在回想起来,观众当时现场提的那些意见,还真是不怎么样,典型地没看懂。我始终认为,《刺秦》是一部很有诚意的电影,失败归失败,但绝不是烂片。此片极力营造类似于黑泽明《乱》《影子武士》等影片之氛围,虽然力有不逮,但是戏剧张力还是不错的。
随后他仿佛一下子找不到主心骨了,信心已经动摇,赖以生存的「电影哲学思考」必须让位给「商业电影逻辑」,他一下子就如同高空失足,推出了一部什么也不是的《Kill me softly 》,此片极为失败,波及他和 Mel Gibson 谈的《双城记》终告落空,实际上,他现在拍英语电影的可能性比张导还低,毕竟不会英语张在西方制作的歌剧成功过。
不知道是不是记错,我曾经在圆明园见过他和 Mel Gibson 漫步,似乎商谈某事情。可惜记忆已淡漠,当时觉得能和 Mel Gibson 一起谈话,得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情。
《和你在一起》,虽说是一个小成本,在我看来也属于找不到感觉的一部电影,接连失败导致了《无极》的诞生。这些作品都是他在一种极为不正常的创作心态下产生的,自然漏洞百出。
其实《梅兰芳》的前半截和《赵氏孤儿》的后半截,我是认为还有一些诚意的,体现了他的功力。
只不过,他最大的问题是被人绑架,被名望绑架,原本是一个拿电影讲道理的文艺导演,却偏偏要将自己改造成商业片导演,企图一次又一次地重现《霸王别姬》的辉煌,可是历史规律一再起作用,那就是「成功不可复制,而失败则一再轮回。」
他自己,和他周遭的世界,一再给他所谓的机会,一再地相信他能重现辉煌,却一再地失败,这里面其实一直把他当做一种工具,一种名利场上的工具,他自己,他的金主都想在一次又一次的赌博中翻盘,一次性找回当年戛纳的辉煌,失败了又逼迫他认错,改造,他自己也不断地去尝试,试图讨好观众,可是就没有人停下来想想,他到底想说什么,自己想说什么?
《霸王别姬》的剧本很好,李碧华和芦苇很棒,除此之外,陈对「文革」的诠释是影片的精髓,那种时代与人物命运的无奈的描写,是他身上的骨血。
抛弃这一切,将他打扮起来,捧上神坛,让他一次又一次去装模作样地作法求雨,可是天空就是一滴雨也下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