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人跃登国际乐坛,早已经不是新鲜事,早一辈的马友友、陈必先、邓泰山、傅聪......,到年轻一辈的李云迪、郎朗、王羽佳......,不胜枚举,而更年轻的一代也做好准备,要从音乐院沈潜的修炼当中窜出来。陆逸轩(Eric Lu)就是一个乐迷应该知道的新名字:他刚刚获得2018年英国「利兹国际钢琴大赛」(Leeds International Piano Competition)金牌奖,而在美国出生的陆逸轩,父亲是高雄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2017年他来台举办独奏会,在新竹市文化局演艺厅与国家音乐厅之前,先到屏东演艺厅开场。
其实,陆逸轩在2015年便已经受到乐坛瞩目,在那一年的「肖邦钢琴大赛」当中,获得第四名肯定,而那年他才17岁,三年后在「利兹国际钢琴大赛」得奖,不仅得到知名经纪公司Askonas Holt签约,并由华纳音乐发行比赛现场实况录音,全球发行。Askonas Holt这家公司旗下有哪些重量级音乐家?算都算不完!钢琴家兼指挥家巴伦波因、指挥家郑明勋、钢琴家艾克斯(Emanuel Ax)、女高音盖尔基尔(Angelia Gheorghiu)、号角演奏家艾立森.包尔姗(Alison Balson)......,都是国际乐坛顶尖人物,能在Askinas Holt起步,陆逸轩不仅有了好的开始,更像是进入了「保证班」。
这张唱片收录的是陆逸轩在2018年「利兹钢琴大赛」的现场录音,总共三首曲目,「肖邦第四号叙事曲」(Op. 52)是比赛第二轮演奏的曲目,接下来的「肖邦第二号钢琴奏鸣曲」(Op. 35)则是准决赛的演出,最后重头戏是总决赛,演奏「贝多芬第四号钢琴协奏曲」(Op. 58),由贾德纳(Edward Gardner)指挥哈雷管弦乐团(Halle Orchestra)。从第二轮比赛、准决赛到总决赛,三首曲子带着我们彷佛跟着陆逸轩一起参加比赛。
华纳唱片此次为了陆逸轩的唱片发行,亦煞费苦心,实体CD上市之前,提前在9月25日将「肖邦第二号钢琴奏鸣曲」的第一乐章,独立出来做数字发行,为十一月份CD上市预先热身。我想这种数字先行的宣传,未来可能会成为主流,数字下载已经超越实体CD,而数字串流订阅服务也远胜过实体CD,让数字发行先跑,是营销方式转变很合理的方向。
CD打头阵的曲目是「肖邦第四号叙事曲」,第一次接触陆逸轩,我没有心理准备,可是这「叙事曲」触键的重量感却是很轻,我怀疑是不是音响的音量不够大,停下音乐,把音量调大一些再听。
没错,力道真的很轻,钢琴显得很秀气,可是行云流水地把一颗颗音符串起来的旋律线条真漂亮,而叙事曲开头的轻,才能对比出曲子后面的重,自由自在的速度展现了陆逸轩掌握音符的自信,娓娓道来的每一个句子,彷佛带着诗意,这样的肖邦让我想起傅聪,可是陆逸轩有着自己的风格,更显浪漫。不简单,二十岁的钢琴家,却是少年老成,展现不凡的音乐见地。
接下来的「肖邦第二号钢琴奏鸣曲」,开头的钢琴份量就重了,陆逸轩自信地展现力道,随后狂风暴雨的密集音符,有条不紊地处理着。若要说「叙事曲」是第二轮比赛,陆逸轩算是轻松以对,而准决赛的「肖邦第二号奏鸣曲」,则是全力以赴了!我抱着像是听「里斯钢琴大赛」音乐现场的心情,一路听完四个乐章,真是个厉害的参赛者,钢琴轻重之间的对比,还有诸多技术困难之处,陆逸轩都正面对决,乐句之间的衔接都有琢磨,让音乐的情绪连贯,一气呵成。有时候听年轻音乐家,最怕炫技有余,却让乐句之间语气不连贯,音乐情感就这样断了线,缺乏完整性,可是陆逸轩不然,细腻的情感转折变化,彼此有脉络可循,展现了他对乐谱的深刻理解。
听完「肖邦第二号钢琴奏鸣曲」这四个乐章,我把CD停了下来,好像听比赛的人,一定要等到总决赛名单宣布,隔天再来听,而我在听「贝多芬第四号钢琴协奏曲」之前,也要停下来休息一下。当然,我们已经知道陆逸轩是冠军得主,准备进入最后总决赛,可是前面两首都是肖邦,接下来是贝多芬啊!肖邦弹得好,可不见得贝多芬弹得好,要是把肖邦的浪漫套在贝多芬身上,那可不妙,但是光听陆逸轩弹奏肖邦,绝对想象不到他的贝多芬会是如何!
休息十分钟,可以来听总决赛了!「贝多芬第四号钢琴协奏曲」第一乐章当作比赛曲,对钢琴家来说确实难,因为呈示部第一主题由钢琴开始,乐团跟着应答,而第一主题最核心部分是三个音的反复,钢琴要把为这三个音定调。陆逸轩弹这三个音的份量没有刻意加重,而是行云流水的写意,乐团顺着势头走,Tutti走完,钢琴Solo进入,陆逸轩马上掌握局势,表情和轻盈柔顺的肖邦完全不同,那是激昂的贝多芬,而Tutti没有出现的第二主题,右手高音部带出星光点点的音符,接着快速地连接到第三主题,陆逸轩转折之际犹如高速过弯一般,迅速滑过去,在乐团接应之前来个有个性的煞车。有意思,这样的衔接手法不常见,确实有新意。
第二乐章是自由对话的形式,乐团严厉的句子,对应着柔和的钢琴,陆逸轩在慢速的乐句当中,把钢琴声响的连续性掌握得很好。我觉得此时的他可能已经已经忘记比赛了,而是在与乐团用心地对话,严厉的乐团逐渐软化,钢琴高音部诉说着长长的句子,现场录音的效果很好,钢琴踏板的变化都录了进去,就在钢琴由弱转强之前,一声响亮的咳嗽声让我吓了一跳。还好参赛者没受到影响,稳稳地推高了钢琴的力度,然后与乐团一应一和,音乐收在无言的结束。
第三乐章!明亮的轮旋曲。乐团Tutti,钢琴应和,琴音明亮而富有活力,像是二十岁年轻人的青春气息。不过每一次钢琴Solo,大提琴声部总是太大声,难道是欺负年轻音乐家吗?好几次钢琴漂亮地翻扬,大提琴总是来喧宾夺主,我要是参赛者,一定会向指挥皱眉头,希望他让大提琴收敛一点,不过我看这时候的陆逸轩肯定专注在钢琴上,他必须假设乐团是在帮他的!年轻的参赛者,左右手练得非常平均,在华彩乐段最能展现苦练的成果,等尾奏进入Presto,参赛者的表现已经和乐团同步,一起冲向灿烂的终点!
现场响起如雷掌声!我们知道,冠军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