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年+35年

编者按：乐力音乐协会成立于1979年，该协会是广东省中山市“文化大革命”后第一个合法登记的非牟利性质的社会团体，“乐力”乃音乐之力量之意。乐力合唱团成立于1995年5月，为乐力音乐协会下属的合唱团。35年来，“乐力”一直坚持音乐文化的传播与普及，锲而不舍，组织了无数次丰富多彩的音乐欣赏会、音乐培训课程等活动，还多次应邀赴海外演出及交流。是中国为数不多、极具影响力的民间音乐团体。

协会创始人之一陈远老师，亦为乐力合唱团总监、指挥，在乐力音乐协会成立三十五周年之际，陈远老师对“乐力”的创立和成长感触极深，特为本媒体平台撰写了此文。

下面我们随着陈远老师优美静雅的文字，一同来感受陈远老师为音乐、为“乐力”深深的爱和无私付出的精神。

一

卅五年前的1979年，我35岁，在那年的4月1日，由我发起的“乐力音乐社”在我家所住的孙文中路124号三楼成立。是晚，见证者为其时与我有着密切往来的师友。没有大会，更没有音乐会，但却非比寻常。

一个生命，就这样静悄悄地降临。

从此之后又过去了卅五年。2014年，我七十岁。几经易名的“乐力音乐协会”迎接其35岁生日。其庆祝也是简单而又庄重，参与者除会员外，只有“乐力”的个别师友。

仍然是静悄悄的，虽然乃相对而言。

中山市乐力合唱团

二

为了一个“乐力”，我可说贡献了卅五个春风秋月。有人奇怪我能如此地在漫漫长途里心甘情愿，他们不了解其来有自。那是我一直紧记创办“乐力”之初时之所述。在1979年2月13日所书的一封已经泛起岁月烟尘的信里，我曾说过：“我想把一些同学组织起来，定期开展活跃和严肃的音乐活动，使大家对音乐形成一种深沉的爱，并养成既富于创造性又严格审慎地追求学问的学风，从而逐渐提高我们对音乐的理解能力。这样做，无疑对个人对社会都有益处。”卅五年消失之后再来对照我所说过的这一段话，我觉得我没有改变初衷。

陈远老师在高雄指挥乐力合唱团、汉声合唱团联合演出

三

为了一个“乐力”，贡献了卅五个春风秋月，不是牺牲太多了吗？这是早有预料的。1975年冬，阴云仍没退散，在敬爱的吴云纵老师的帮助下，小提琴友伴制作了《琴侣影集》。我在《琴侣影集》中也写下了一段话：“我学琴，十五年过去了。在那长日紧继着长夜的悠悠岁月中，我曾经消沉过，但很快就清醒了。我的意志力和毅力一直在接受着挑战。然而，我毕竟走过来了。”之所以在“消沉”之后又能“清醒”，无它！只因心中有爱。所以，我接着又言之：“她（指音乐）是多么可爱，要离开她是多么困难；她是渊奥无穷的。为了她，我必须准备端出更大代价。”

陈远老师旧年的小提琴照

事实上，如果从1960年11月4日我学习小提琴开始算起，我爱音乐，已逾越半个多世纪。前二十年是根柢，既是技术根柢更是精神根柢，后三十年是在这个根柢上的充实、发展。

四

有一些数字很难准确统计。35年了，“乐力”开了多少讲座，听了多少音乐？“乐力”开了多少音乐会，接待了国内外多少音乐家？“乐力”属下之“乐力合唱团”唱了多少歌，在国内外多少国家和地区流连？……

乐力音乐协会早期会员欣赏钢琴家鲍蕙荞演奏

但有一点却是很清楚的，那是“乐力”在卅五年里从来没有夭折过、停滞过。那卅五年，无疑是“乐力人”端正朴厚、秀澹闲雅的时光，“乐力人”没有疏忽错失那卅五年的端正朴厚、秀澹闲雅的时光。

乐力30年来不间断地以讲座、音乐欣赏、音乐会等形式，在会员和市民中传播世界优秀音乐

五

正当晚星闪烁、午夜月园之时，我又顿生庆幸之感。我庆幸在“乐力”里碰到像萧山先生、谭兆珍女士、刘泽普先生、李家聪先生等等那样的与我精神相契、交情弥笃的会员，正是他们伟大的人格与胸襟，使他们在“乐力”劳苦到生命最后一刻。我也庆幸在“乐力”里碰到对音乐、对友情有着不同程度的珍爱的男女老少，正是他们在不同时期里，以慷慨的热情、无私的关怀，构筑世俗“乐力”成为健康向上的集体。

乐力合唱团在奥地利参加山区音乐节时与当地村民交流

诚然，使“乐力”成为健康向上的集体，不仅仅只是有着“乐力”身份的人。你看我在《重返白普理园》一文中所提到那些已故的前辈、同辈；你看我在许多文章中提到的那些仍然活着却在或从前或当今予“乐力”以扶助以扶持的散布世界各地的“乐力”友人。

乐力合唱团应邀拍摄电影《澳门儿女》

六

自认从来对“乐力”有着护惜之心，但我大抵不可能在“乐力”逗留又一个卅五年了。然而，推介和传播音乐，我也会做到生命终了，此为我之誓言，即便我总有一天只是一个普通会员。

所谓誓言，就应该对我有所约束。或者，说约束乃用词不当，誓言是发自内心的。另有一种也是发自内心的，倘若我有任何松懈和懒怠，那是辜负为“乐力”日夕操劳、含辛茹苦的许许多多的人的，我尤其不想亵渎、不想愧对在天之灵！

七

谁也难免会有神采不再的一天。人到七十，倘为不幸者，疾病便会接踵而至。而其实，从年轻时起，我就已不断熬受病魔磨折了。就在执笔此文之际，我又为腰腿痛所苦，已经四十多天了。大夫嘱我卧床，当然，卧床尚能读书、听音乐，但看电影、写东西，便非要坐着不可。而且，我还有那么多地方想去、那么多地方要去，那却并非卧着、坐着就能完成的。我常常闭门思量于在处境多艰之时会否安于浅薄、安于苟且，如今，又是如此思绪在痴痴纠缠了。

幸亏，在我眼前，就有着使我的心情不会完全真空、歇力摆脱伤感回忆的榜样。

2004年，学贯中西、名至实归的钢琴家傅聪七十岁。天津社会科学出版社为他出版《傅聪：望七了！》一书。《望七了》出自六十七岁的傅聪与高小莉的对谈。内里云，一直力劝傅聪过正常人生活的老友马育弟在听了傅聪一场音乐会后别有慈悲：“……你不行，还得继续，不能过正常人的日子，你有责任还得干下去！”傅聪就这样地坚持开音乐会，直至今年，他已经八十岁了。“傅聪愿意弹，我就愿意听”！正如我几十年前所说的：“傅雷（翻译家、傅聪的父亲）愿意译，我就愿意读”一样。

2011年，博闻多识、笔触灵动的作家董桥七十岁，其友人胡洪侠为他编选了《董桥七十》一书，书中共收入文章七十篇。但董桥，自1977年出版《双城杂笔》始，仅初版本文集就有三十三种之多。着人感佩的是，延至现在，董桥还笔耕不辍，今年，他应该七十有三了。

傅聪、董桥名噪中外；而我，却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但不管怎样，小人物如我者，也要把35年+35年之后，作为与“乐力”握手恋恋的一个新起点。

八

就在近几天，我重听了几首歌。

一首为爱尔民歌《夏天最后一朵玫瑰》：“夏天最后一朵玫瑰，还在孤独地开放，再也没有一朵鲜花，陪伴在她的身旁，映照她绯红的脸庞，和她一同叹息悲伤……”在尽显荒芜的氛围里，有谁能尽情呼吸？一首是苏格兰民歌《友谊地久天长》：“怎能忘记旧日朋友，心中能不怀想，旧日朋友岂能相忘，友谊地久天长……”那是善良纯真的人所终生想往的满室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