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大陆正是战云密布” 海顿:第一百交响曲(军队)
1794年3月31日,海顿在伦敦的汉诺威广场音乐厅首演了新完成的一部交响曲,这部交响曲是十二部“伦敦交响曲”中的第八部,在海顿的全部交响曲中排在第一百号。演出又一次取得辉煌的成功,尽管是首演,但伦敦的观众并没有用陌生的眼光去审视这部新作品。他们早已熟悉海顿、热爱海顿,甚至崇拜海顿。在当晚的首演式上,第二乐章就应听众的热烈欢迎而重演。在以后的演出中,这个第二乐章必要重演,几乎成了惯例。这部交响曲很快就被评论界加上了标题:“军队”。海顿在伦敦写的交响曲有好几部被冠以标题,如《惊愕》、《时钟》、《鼓声》、《伦敦》。其中第九十六交响曲的标题与音乐内容毫无关系,这部交响曲被称作《奇迹》。这个标题的产生来自一场意外事故:当第九十六交响曲上演时,海顿一出场,剧场里就座的观众纷纷涌到前面去近睹这位享誉一时的奥地利老人。突然,一声巨响,剧场正中央的一座大型枝形吊灯掉下来摔个粉碎。幸亏人们都已离座,才没有人员伤亡。人们惊呼“奇迹!真是奇迹!”后来这部交响曲就被称作《奇迹》。
《军队交响曲》的演出盛况在当时伦敦的主要报纸《伦敦时报》上有记载,报上这样写道:“海顿所写的另一部新交响曲作了第二次演出,它的中间乐章(即第二乐章)再次获得了纯粹是喊叫的喝彩声。从每个座位上响起了‘再来一遍!再来一遍!再来一遍!’的呼声,连贵夫人们也无法自制。”海顿在伦敦见到这样的场面并不稀奇,他的十二部“伦敦交响曲”每部都受到这样的欢迎。享誉之隆甚至超过了葬在西斯敏大教堂里的亨德尔。
音乐史上像海顿这样一有作品出手,便获成功的作曲家并不很多,相反的例子却数不胜数,舒伯特是最典型的一个。他生前饱尝艰辛,写出的九部交响曲没有一部被演奏过。巴赫一生默默无闻,他的作品浩如烟海,是德奥音乐传统的基石。其真正价值却在身后一百年才被人们认识。歌剧史上最伟大的歌剧《卡门》一上演便遭到恶评,比才在37岁时就离开人世与这部歌剧的失败有很大关系。海顿在成年以后就不再受生活的折磨,他的音乐才能使他不会为家人的温饱而奔波。他不是因媚俗而为时流所称,而是,他总能把握听众的心理,知道人们的精神需要,从而寻找到新的音乐语言。他的每一部“伦敦交响曲”都在首演的当天就成为保留曲目。人们无须经过一段最初的茫然,而后才渐渐进入他的音乐。他的音乐能立即打动听众,使人们完全理解音乐的情感内容并随之产生共鸣。
海顿写《军队交响曲》时,欧洲大陆正是战云密布,由于法兰西革命废除帝制实行共和,招来欧洲几个顽固的封建君主国的军事干涉。1792年法国向奥地利、普鲁士、撒丁宣战。1793年欧洲组成反法同盟,神圣罗马帝国向法国宣战。这时,拿破仑初露峥嵘的战争天才只是锋芒小试,便使人们感到战争恐怖的临近。谁也不知道拿破仑的战争野心有多大,谁也预料不到拿破仑战争会延续二十多年。人们只是从空气里闻到刺鼻的硝烟气,它使人的精神亢奋。海顿的两次赴英,都途经法国和普鲁士,那里的战争气氛他有过直接的感受。他把这些感受写进音乐里,展示给伦敦的听众,自然会激起强烈的反响。
人们对《军队交响曲》的理解是准确的。首演之后报纸上的评论说:“它描述的是战事的进展。人们的行进、炸药的隆隆声、震耳欲聋的进攻声、武器的铿锵声、伤员的呻吟声,这些完全可以称之为战争的地狱般的呼啸声,逐渐达到一个极端恐怖的高潮。如果说别人也能构思这一高潮的话,能写出来的唯有他一人而已,至少到目前为止只有他一人实现了这样的奇迹。”
海顿在伦敦取得的音乐成就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萨洛蒙的乐队。这支乐队的配置比海顿指挥了近30年的埃斯特哈齐乐队要强大得多。这支乐队使他有了更自由的创作空间,以驰骋他的乐思。但更重要的,也是决定性的因素,他此时已从埃斯特哈齐家族解脱出来,可以自由往来,按照自己的意志创作演出。
海顿从1761年起受雇于匈牙利大公埃斯特哈齐家族,担任副乐长,后来是乐长,这是一个类似常驻作曲家的职务。除了领导指挥埃斯特哈齐乐队之外,还要按照主人的要求为定期举行的音乐会作曲。埃斯特哈齐家族是神圣罗马帝国治下的一个望族,祖上建立过卓著功勋,有大片册封的领地。埃斯特哈齐家族对艺术创作和收藏有浓厚兴趣,他们的城堡埃斯特哈查的艺术品收藏极丰,有小凡尔赛宫之称。埃斯特哈查长年宾客如云,来往的都是名门贵族,埃斯特哈齐亲王除了用美酒佳肴招待宾客以外,还用音乐来款待他们。客人们都是欧洲贵族,有些还来自各国王室。按照当时的风尚,他们大多会演奏一两件乐器,有人技巧娴熟,可与演奏家媲美;他们当中甚至有为数不少的业余作曲家,他们欣赏起音乐来品味很高,提出的批评意见也时常能一语中的。在埃斯特哈查担任乐长的海顿必须要为无休止的饮宴游乐提供大量的室内乐、小夜曲、嬉游曲、戏剧配乐、教堂音乐、康塔塔、歌剧、交响曲和协奏曲。他除了作曲、改编乐曲以外,还得组织乐队并亲自指挥。在埃斯特哈查,他的待遇很优厚:他和妻子在富丽堂皇的埃斯特哈查宫里有自己的房间,有他专用的车马,在一笔不菲的酬金之外还有名目繁多的各种补贴。他领取的是终身津贴,无论工作不工作,薪金照领。但是,海顿仍然必须身穿仆人的制服,尽管很华丽。
海顿在埃斯特哈查工作时,已经声名遍布欧洲了。他的音乐在奥地利、捷克、意大利、法国和英国出版,还不断被盗印。他成了埃斯特哈齐家族的珍贵的收藏品,他们说海顿是“价值连城的海顿”。西方的一位传记评论家做了一个有趣的假设:如果有人告诉那个盛极一时的埃斯特哈齐王朝,说两百年后他们还没有被人们忘记,是由于他们是“价值连城的海顿”的雇主,他们一定会惊讶得目瞪口呆。
1790年埃斯特哈齐大公尼古拉斯二世去世,他的继任者对音乐不感兴趣,解散了埃斯特哈齐乐队。但他保留了海顿的终身年俸,甚至还增加了一个不小的数目,并且听凭海顿住在任何地方干任何事情。
海顿从埃斯特哈查搬到维也纳定居。从此,他的生活翻开了新的一页,58岁开始了新的生活。这时伦敦的小提琴手、音乐经纪人萨洛蒙闻讯赶到维也纳,把海顿领到了一个对于他来说全新的世界——伦敦。自身地位的改变、环境的更新、眼界的开阔,再加上英国听众对他的热情欢迎,使海顿在晚期创作中又焕发出青春活力。他的十二部“伦敦交响曲”又被称作“萨洛蒙交响曲”,登上了新的艺术境界,这是他一生中创作的高峰。
如今,海顿的一百多部交响曲中的大部分很少有机会演奏了,只有“伦敦交响曲”中的大部分还经常上演,而第一百号《军队交响曲》则是永久性保留曲目。